寒灯夜雪

·写到这里写不下去了。重新起头写了别的。

凑合着来吧。就当两个老儿童的故事~

有一次方孟韦又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孙朝忠笑着看他要安慰求抱抱，玩心大起，偏不去安慰不去抱，反而对一旁崔家的孙子寄北说：“看你方爷爷这样大了，反而跟平阳小时候一样，喜欢耍小性子。都怪我把他宠坏了。”

方孟韦听了这话更不高兴，拿了拐棍就气冲冲要回屋。孙朝忠也不去拦不去追，对一旁陪着的崔寄北说：

“年纪大啦。还能斗斗嘴，耍耍脾气，挺好的。”

崔寄北笑着称是，说您跟方爷爷身体都好，这就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分。

孙朝忠扶着椅背，笑着说：“还多亏了你，还有孟韦那几个侄子侄女。说到底，我这是沾了孟韦的光。”

“知道沾了我的光还不快进来？”

孙朝忠同崔寄北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孙朝忠也不要晚辈扶，身板挺得笔直，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太阳从孙朝忠的身后照进来，他披着阳光，闪耀而灿烂。

方孟韦眯着眼看这样走进来的孙朝忠。黑白相间星星点点的发。刚开始有白发的时候方孟韦爱俏，两人还用心地染过好些年，调了染发膏子，轮流给对方往发上抹。后来发白的也多，也快，孙朝忠就说，老都老了，何必故意染发弄得年轻。何况遮得住白发遮不住脸上的褶子，看上去怪不协调。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染。

一转眼就是六十年啊。他俩送走了方步亭，送走了叶碧玉，送走了许多旧友新朋。他们一起走过好多地方，看遍了山山水水人生百态。起初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样就会是一辈子，孙朝忠不敢奢望，方孟韦刻意回避，他们是经历了多少心理斗争和磨难考验才终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啊。方孟韦突然没来由的难过起来，又一次感觉到人生短暂，光阴飞逝。不够的，怎么够啊，这么些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再回首，方孟韦突然恨不得自己是二十五岁的青年人，看着自己的爱人带着漫天阳光走进来，他这次不会躲开了，要赶紧上去抱住他。

孙朝忠走过来，看方孟韦面上表情不对劲，拉住他的手，柔声问他：“怎么啦？”

“不够啊，朝忠……”

方孟韦声如蚊蚋。

孙朝忠马上明白。他将崔寄北三言两语打发走，握住方孟韦的手，陪他坐在摇椅上。

方孟韦七十五岁之后是真的变成了小孩子，那种看不到妈妈就会哇哇哭的小孩子。孙朝忠大概能明白，因为他也开始有了这种只恨太匆匆的感觉。他们携手走了这么些年，孙朝忠看不够他，陪不够他，跟他有说不够的话，做不够的事。他们两个人又蜷在一张床上睡觉了，晚上起夜的时候，看着对方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就莫名其妙的心安许多。

“朝忠。”

“我在。”

两个老头儿坐着各自的摇椅，手拉在一起。

方孟韦说：“真想再回到二十五岁。”

孙朝忠说：“那有什么好的。那时候你看到我就瞪我，凶的很。”

方孟韦说：“这次不会了。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那样做。”

孙朝忠说：“说不定你那样做了，我反而来不了香港。”

方孟韦摸着孙朝忠的手，他们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锻炼，手上皮肤有松弛，但是不算特别皱。方孟韦从手腕的血管顺着摸下来，孙朝忠的手很热，暖暖的软软的。孙朝忠由着他摸。

方孟韦笑：“真乖。”

孙朝忠说：“这些年我不是一直都很乖吗。”

方孟韦说：“是啊，乖的都把我给惯坏啦。”

孙朝忠反握方孟韦的手，摩挲着：“没事儿，我愿意。”